【艾因×你】猎月(9-10)
文_浮夕
【九】审判·上
夏洛特...夏洛特...
这低沉的声音虚无而又缥缈，好似无数只黑刹鬼魅从阴暗牢笼的深处向你伸出破败干枯的利爪一般痾瘆。
你猛地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那些气体变成一连串的气泡朝着水面飞去。
你摆动双腿从水池中游出，水面的热气飘散开来，原本平静的水面翻出巨大的水花。
这儿是叶瑄住所里的浴室，巨大的浴池根据东方精灵属地的湖泊仿建而成，精灵生于自然殁于自然，与自然同根同源，因此叶瑄沐浴时浴池中放满了沁凉的湖水，但由于这段日子你一直住在这里，叶瑄就吩咐侍者将湖水改换成了地下温泉，水温正适合人类沐浴。
在泉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之后你感觉身体里残余的疲倦与不适彻底被清除出去了，你游至岸边，经由池边的台阶离开浴池。
浴室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长方形的等身铜镜，镜中映出少女窈窕的裸/体，被温泉滋润过的皮肤水嫩柔软，包裹着纤长有力的肌肉，就连毛孔都全部张开，肆意地释放着淡淡的馨香。
你看着镜中的自己，黑发黑瞳在浅色皮肤的衬托下愈发地引人注目。
夏洛特...梦中那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是这么叫你的，她和艾因...不，应该是你和艾因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否则那样一位年纪轻轻就位列伯爵的骄傲贵族怎么会专门来见你呢？纵使你对那些皇室贵族不甚了解，但你心里很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阶级中的绝大部分大约是瞧不上你一介小小的平民薇纳利的。
精灵导师无声无息地来到你身后，你看到铜镜中显现出他修长的暗色身影。
他把手中的丝绒浴巾披到你的肩上将你全身都包了起来，只露出半截小腿。
“会着凉的。”叶瑄的右手轻轻捏住你的下颌微微抬起，这样他就能更好地从镜中直视你的眼睛。
自那一夜之后，你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各种似有似无的亲密动作，你们两人亲手撕毁了名为“师徒关系”的隔阂，尽管精灵并没有在你的身体里播下种子，仿佛和平常一样只是单纯的一次授课。
“长老会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审判庭将于明天正午开庭。”叶瑄淡淡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内回荡。
哎...逃不掉的...
你任命地闭上眼睛，仰首叹息，露出一整段脆弱秀颀的玉颈。
“我知道了，叶瑄。”
“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一个清冷而又灼热的吻落在薇纳利光洁的眉心。
......
翌日接近正午的时候，在审判庭大厅旁边的候审室里，你身穿教会祷告服伫立在窗前，透过雕有花纹的镂空琉璃望着破碎的蓝天，白色的长裙代表着永恒忠贞的爱情，亦或是纯洁诚挚的心灵。
这个角度的阳光刚好可以直射进房间，经琉璃折射后变得更加熠熠生辉，像是神明降下神谕庇护着身负罪罚的天使——
那两个猎月教的教会卫兵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景象，其中一个顿了顿，之后朗声宣告道：“长老会大祭祀霍穆尔大人有令，命薇纳利即刻前往审判庭，一刻钟后开启审判进程！”
你转过身去，看到头戴面罩手持长剑的卫兵守在门边，慢慢点了点头：“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高大的拱形石刻穹顶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环绕四周的是形态各异的大理石雕塑——诸神与圣母圣子。无论从廊道尽头的审判庭里出来的是已经无罪的清白之人，还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罪人尸体，这些冰冷的石像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垂首，同时于高处予以慈愍的注视。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你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走入审判庭的大厅，大厅里一片肃静，只有偶尔从角落里传来的轻微压抑的咳嗽声。
“吱呀——”
押送你的一个卫兵打开又闭合审判庭中央为被审判者设置的金属围栏，你登上两级台阶，站好之后缓缓抬头，看到正前方端坐着侧头把玩指戒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掌握整个长老会生杀大权的大祭司——霍穆尔•冯德恩，还有坐在他左手边的他最得力的副手兼亲兄弟——雷伊斯。
“禀霍穆尔大人！薇纳利已带到！”
听到卫兵的报告，霍穆尔才慵懒地抬起眼皮，深褐色的眼睛朝大厅中央看去，受审台上的少女一袭纯白的束胸长裙，乌黑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直至腰间。
没了那该死的精灵打造的武器傍身，薇纳利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夜莺...
这只小夜莺居然从那头蛮族畜生的爪下逃脱了，呵，有两下子嘛...霍穆尔面上轻嗤，心底却逐渐泛起变态的凌虐欲。
只是这夜莺沉默坚定的眼神着实令他不爽，噢，他怎么忘了，这只喜欢自由歌唱的小鸟儿可是有个非同寻常的强大饲主呢。
霍穆尔不着痕迹地掩饰不屑的眼光，直起脊背昂首扫视过位于大厅两边的评审席和精灵常驻席位，严肃有力地开口：“受审人已到庭，是否有人愿意担任其辩护人？若没有的话即刻开始...”
“霍穆尔大人怎会如此心急。”
叶瑄沉稳冷冽的声音打断霍穆尔的开庭词，他从位于大祭司座位右前方的精灵常驻席位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向审判庭的正中心。
面朝霍穆尔，叶瑄长身立于受审台旁边，冷静地说道：“由我来为薇纳利辩护。”
一看到面前那张精致绝美的脸，霍穆尔就感到一阵自心底升腾而起的厌恶情绪，这群打森林里来的家伙不知道明里暗里坏了他多少好事，他无数次想要把他们踢出猎月教，可惜精灵常驻并不受长老会管辖，且经过数百年的经营，东方精灵一族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地占据整个猎月教甚至整个人族的上层阶级。
“呵——原来是心系爱徒的叶瑄大人，”霍穆尔冷笑一声，消瘦的脸上满带着讥讽，“看来今天参加评审的诸位要大饱眼福了，可以近距离观赏咱们的精灵首席常驻是如何给他那执行委托失败的无能学生脱罪的。”
“霍穆尔大人大概是年龄大了，记性也越发得差了，在本次审判庭由长老会、精灵常驻和评审席三方表决做出最终审判之前，薇纳利就是清白之身，何来我为其脱罪一说？”
叶瑄并不受大祭司冷嘲热讽的影响，一番回击有理有据，同时又夹枪带棍地羞辱了回去。
“你......！”霍穆尔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最讨厌别人议论他的年龄，尤其是从精灵嘴里说出来时。
虽然他身体残缺，丧失了一些男子气概，再加上这些年来费尽心思地保养，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可终归是年近五十的中年人，岁月的刻刀依然在他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
而精灵这种非人生物，在他二十多年前刚入教籍的时候直至现在，精灵常驻的容貌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这如何能不让他嫉恨呢？
“哼，好，很好！”霍穆尔迷起眼睛，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暴怒。
要夺取薇纳利性命的决心更加坚定了，他要她的精灵导师亲眼看着自己的学生是如何被钉在十字架上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痛苦死去的！
肃穆的审判庭中除了位于正座的长老会成员和两侧的精灵常驻和评审席，还有来旁观审判的若干平民，他们在教堂的公示栏中得知今天的被审判人是薇纳利，便早早吃过中饭来到审判庭，他们中有的关心薇纳利的命运，有的则纯粹是来凑热闹的，薇纳利最终被判个什么样的结果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随着教堂牧师祷告结束，针对薇纳利的审判正式开始。
霍穆尔示意右手边的书记官宣读薇纳利委托失败的前后经过。
“...综上，薇纳利执行委托不利，致使无辜教众被蛮族性侵犯，且没有成功斩杀令其逃脱，按照猎月教教法第一百三十条，犯下渎职罪且情形恶劣者当处以极刑！”
“！！”
坐在旁听席上的平民皆哗然，原本他们只是来听个热闹，没想到居然听到薇纳利被判处死刑！
尽管你已经提前做好了最坏的心理打算，但在听到你被宣判死刑的一瞬间，你的心脏还是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你悲戚地垂下眉眼，不想让前面高台上的教会掌权者看到你眼中溢出的绝望。
被押入审判庭受审台的人没有为自身辩护的权利，而叶瑄，是你活着离开这里唯一的生机。
【十】审判·下
霍穆尔大剌剌地靠着椅背志得意满地扫视全场，欣赏着台下观众们或惊异或不在乎的样子，之后他看向坐在旁边的雷伊斯，示意他可以开始审讯了。
雷伊斯恭敬地点头，他拢了拢堆在肩上的中长鬈发，站起身一脸高傲地开口：“以渎职罪判处薇纳利的依据是长老会官方并没有收到蛮族的死尸，所以，受审人薇纳利是否承认是你亲手放走了它？”
“我...承认...”
你攥紧了双手，新长出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的皮肉，皮肤破损的刺痛迫使你保持清醒。
“什么？？居然真的是薇纳利自己放跑的？？”
“呸！真是无能！这样下去还怎么保护我们这些缴纳税款的居民？”
“哎...枉我还那么相信她...”
“......”
评审席和前来旁观的人开始大声小声地质疑甚至咒骂起来，嘈杂的人声传入你的耳朵，快要把你的心房撕裂了....
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放走它的...我只是...只是...
眼泪迅速涌出，你在心底大声辩解，可是这些冤屈却无法说出口，因为你确实没有杀死那只狼人，你没能砍下它的头颅向教会交差...你只记得，那只被你斩下一条手臂的强大蛮族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北方的森林...
按照猎月教的教规，薇纳利接下教会牧师的委托，就相当于军队立下了军令状，成功——你会被称为人族的英雄，但若失败——逃脱的蛮族会裹挟着更为深重的仇恨与更庞大的黑暗势力报复人类，届时人类及教会所承受的损失将会是无法估量的。
而执行委托失败的薇纳利极有可能无法逃脱长老会的审判，那座涂满死刑犯人凝固黑血的高大的十字架刑具，或许，就会成为失败者最后的归宿。
......
眼看着审判庭的大厅里快要乱成了一锅热糊糊，霍穆尔和雷伊斯阴险地相视一笑。
要想除去薇纳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失去民众的信任，否则就她任职这一年以来立下的功绩来说，无缘无故杀死她一定会招致很多人的反对。
失去了薇纳利这条臂膀，教皇更别再想什么另立威信的小心思，乖乖地继续做长老会的傀儡才是正经。
一切都是那么得顺利，只不过...现在唯一的变数是...
霍穆尔渐渐隐去笑意，抬眼之间果然看到叶瑄那锋利到能够杀人的眼神——
高台上龌龊的掌权者们暗渡陈仓的丑恶嘴脸被精灵尽收眼底，他走到受审台的正前方，挡住霍穆尔觊觎薇纳利的视线，冷声驳斥道：“薇纳利之所以没能杀死那只蛮族，是因为她被人蓄意陷害。”
叶瑄此话一出，乱哄哄的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
雷伊斯站在那觉得有些尴尬，他掩饰性地干咳了两下，阴阳怪气地反问道：“哦？被陷害？每一个触犯教法的人都觉得自己是被陷害的是无辜的，这难道不是你们背叛教会为了逃脱教法制裁的说辞？”
“首先，薇纳利并非是故意将其放走，而是在交战的过程中不敌那蛮族兽人，将其重伤之后被它逃脱的。”
说完，叶瑄转向精灵常驻席位的方向：“拿上来。”
一个身穿银白色软甲的精灵守卫双手捧着一个半米长的黑色布包面无表情地走向大厅中央的受审台，抖开布料之后将一大块黑糊糊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长条状肉物抛在大理石地板上。
“砰”的一声，那奇怪又恶心人的巨大物体引得评审席和平民们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有的甚至在看清那被酱黑色体毛覆盖着的腐烂残肢之后干呕出声。
叶瑄则是连低头看都没看一眼，迅速扩散的腐臭味对他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样，只冷声阐释着这物证的来源：“这条手臂就是薇纳利从那个蛮族兽人身上砍下来的。”
审判庭四周迅速传来低沉的窃窃私语…
“…这么长这么粗的手臂，那蛮族可真够大只的…”
“…说得是啊…你看那个爪子又大又锋利，看起来都能一下子捏爆我的脑袋…”
“……”
眼看评审席的议论都被那条断臂吸引，雷伊斯心里开始慌乱起来，没想到精灵居然从案发地找到这么一件东西…他扭头看向他哥哥，而霍穆尔仿佛没看到自己的兄弟下属的眼神求助，只是漠然瞥了他一眼，仿佛在骂他“蠢货”。
一条断掉的手臂算什么证据？只要没有见到那只狼人的死尸，只要一口咬定薇纳利犯下了渎职罪，今天就算是光明之神降临也救不了她！
雷伊斯咽了一下口水，勉强定了定神，大声说道：“只，只不过是一条来路不明的断臂罢了，况且那狼人残暴异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砍掉手臂？”
“嗤——”叶瑄冷笑一声，嘴里说着回击雷伊斯质疑的话，眼睛却直直盯着脸色难看的霍穆尔：“哦？是吗？听起来雷伊斯大人似乎特别了解那只蛮族。”
“我……”才意识到一时顺嘴说错了话的雷伊斯一脸懵逼，眼球无措地胡乱转动。
毕竟在以往的计划里，向来是进行不到审判庭这一步的，因为薇纳利在执行委托的过程中就会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凶残的蛮族杀死，长老会只需要假惺惺地在薇纳利的尸体前掉几滴眼泪，再安抚一下教皇与民众的悲伤情绪就可以了...
如果早知道有现在这种局面的话，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在霍穆尔大人面前死皮赖脸地邀功要求做审判薇纳利的主审官了！雷伊斯恨恨地想。
“凶残的蛮族兽人多了去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眼看下属一副六神无主快要露出狐狸尾巴的样子，霍穆尔佯装淡定地说道。
“霍穆尔大人说得对，确实如此，”精灵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表情，他信步迈向长老会的席位，悠悠地开口道：“不过，除了这件物证我还寻访到了重要的‘人证’，陷害薇纳利的幕后之人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这绝对不可能！！”
“雷伊斯你给我闭嘴！！”
叶瑄话刚说完，长老会的两人便争相拍案大叫起来，四周围观辩论的众人全都傻了眼，更有机敏者甚至猜到了一两分真相，都皱着眉头缄默着。
“两位大人今天怎么如此应激反常，难道...陷害薇纳利的幕后之人和你们有关？”
在叶瑄冷静且锐利的逼视之下，雷伊斯心跳加速犹如鼓锤那般躁动...人证？哪里还有人证？唯一的人证——给薇纳利下达信息残缺的委托指令的牧师早已经被他亲自灭口了啊！而且还是他亲手将尸体丢进硫酸池里的！
这种毁尸灭迹的行径可是违背猎月教教规的大忌，一旦被发现，会被剔除教籍不说，且很有可能被判处极刑！
完了...彻底完了...精灵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霍穆尔看着站都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座位上一脸颓唐的雷伊斯，心里不由得狠骂了两声“蠢才！蠢货！”
但老练如他迅速收回即将失控的情绪，毕竟雷伊斯是初次执行这样的命令，从薇纳利被救到审判庭开庭，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改变计划完全抹杀掉一个成年人牧师，很难不留下一丁点儿痕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不把他们两人暴露出来。
霍穆尔认定了叶瑄已经掌握了他们在幕后操纵的确切证据，如果再执拗地要置薇纳利于死地，只怕会两败俱伤。
只短短几个瞬间，掌权者就在万千思绪中转变了想法：“叶瑄大人可不要无中生有无端指责，既然有证据证明薇纳利并非故意放走侵犯人类的蛮族，那么从轻发落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霍穆尔改口，叶瑄也不再执着于揭露这所有罪恶背后的真相，他保护薇纳利的目的已经达成，若与长老会彻底撕破脸皮，对精灵一族对薇纳利都不会有好处。
审判进行到这里，聪明人早已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局外之人还在感叹薇纳利居然从死神那里捡回了一条命，不...是捡回了两条命...
最终审判的结果是免除薇纳利的死刑，但作为条件，薇纳利必须“戴罪立功”才能彻底洗刷掉委托失败的罪障。
......
终于从死亡的压抑氛围中缓了一口气，在经过那条漫长的廊道之后，迎接你的是久违的明媚到刺目的午后阳光，若是其他劫后余生的教会信徒，此刻应该会虔诚地在胸前划个十字，但你的心里很清楚，今天能活着走出审判庭并不是受到了神的庇护...
你抬起头，看到始终在你身前的精灵导师，阳光在他垂过腰际的银色长发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辉，宛若神迹。
叶瑄感觉到身后少女停滞的脚步，转过身正要去察看，谁知却被薇纳利飞似的投入怀中。
你满面泪水，紧紧抱住精灵劲瘦的腰身，泣不成声地说出迟来的感谢...
"谢谢你...谢谢...你...叶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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